豪文采 | 他在火灾之后认识了我

挂下电话的男性是本次鉴定公司的工作人员，穿着印有公司logo的POLO衫，戴着一副深色眼镜，旁边穿着与他同样装扮的另一位鉴定人员则背着一个肩挎工具包，磨损的痕迹明显。

我拿过鉴定清单，与庭前申请的鉴定事项进行核对。这是一起火灾案件，案件已经委托了评估公司进行鉴定。

此时，业主已经赶了过来。她拿着卡刷了电梯，随我们一同进房。因为是加装的电梯，入口设在了窗台处。门一打开，一股异味迎面而来。我连忙戴上口罩，随同鉴定人员进房查勘。

屋内昏昏暗暗，一片狼藉，桌椅墙面已被焚烧殆尽。客厅正对着厨房，厨房的隔断门已被烧毁，可以看见厨窗。那从被烧毁破败不堪的厨窗的罅隙中射入房间的一缕阳光，映射出的丁达尔效应下的灰尘显得格外明显。我深吸一口气，又紧紧了口罩，踏入这火灾烧毁之后的破败残垣。

房屋的主体框架、室内装修、水电设施、电器、家具均有不同程度过火烘烤受损，需要清点事项细致繁杂。鉴定工作人员跟我说，这次的火灾不算大，烧毁的东西也不算多。即便如此，我们仍整整清点了两天，才把作为原告的业主申请的鉴定事项一一鉴定完毕。过了些日子，鉴定报告就送达了双方当事人，法院组织了再次开庭。鉴定报告自然与原告主张的金额有出入，庭审时，我自然与被告就鉴定报告充分发表质证意见。

正当我核对笔录时，刺耳的声音忽然响起。

原告业主方忽然站立控告起来，就差指着鼻子骂了。我是一头雾水，不知怎样的发言惹怒了原告。为何替“坏人”辩护，早已成为律师的第一课。我自然是不愠与原告的犀利指控，但他的无名怒火，倒是让我深思。如“火灾”这般“庞然大物”，自然如同死神来临一样，让人不寒而栗。而作为打开潘多拉的魔盒的始作俑者也好，作为受害者也罢，又有谁能真正做到像消防员一般与“火灾”抗衡呢。从事实上、心理上都败下阵来倒也无可厚非。不过“勇者愤怒，抽刃向更强者；怯者愤怒，却抽刃向更弱者”，火灾过后的心有余悸，足以让人抽刃向更弱者，向火灾的过错方刀刃相向。但无论怎样批评始作俑者，都是过错后产生的损害填平，只有在真正杜绝火灾的产生，才是勇者的心之所向。

原告业主方控诉后，也不禁感慨念叨着，这套房子本打算作为其女儿的婚房，现在突然一把大火烧得面目全非，如同做梦一般。是啊，真如同做梦一般。而做梦总是在梦境向往的关键处醒来，那种怅然若失的感受，不禁让人轻叹一口气，留下空落落的感觉。也许，原告业主方的愤怒源自幻想着这场火灾倘若尚未发生，往后幸福的甜蜜的生活怎么能不让人心神向往的感触，就像之前我看脱口秀上说的：“比蒙娜丽莎的更美的微笑，就是正在燃烧的蒙娜丽莎的微笑；比蒙娜丽莎更神秘的微笑，就是烧没的微笑。”这种虚无消解主义我虽不敢苟同，但活在想象里的记忆，如同“白月光”一样无法比拟。但摧毁原告业主方美梦的不仅仅是火灾的始作俑者，更是防患火灾意识的缺失。在火灾面前，人人都应携手共进，防患于未然。

后来陆续处理了几起火灾引起财产损害赔偿案件，每每查看证据时，无不感慨。我仅作为代理人整理证据都足以让人不寒而栗，何况局中之人。河南重大火灾的案例，我所在律所特地组织了火灾消防安全警示教育，无不触目惊心。忽地想起学哲学时，永远避免不了最基础的问题，即物质与意识的辩证关系。前事不忘后事之师，经历了这么多火灾的案件，最重要的仍是预防火灾的发生。